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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心里盘算着,等这两日不忙了,

我就要拿着钱去找城里的秀才写一封信,问问沈琅今年还回不回来。

可嫁衣绣到第三天,我还没抽出空来去写信,

柳**的未婚夫婿就回来了。

那日我和一群绣娘们正好从花园过,我没注意看路一头撞到了柳**,

“哪来的不长眼的东西,还不赶紧滚下去。”

我没来得及呼痛就连忙退到人群里。

周围绣娘们正小声叽叽喳喳的议论:

“听说是京中的大将军呢......”

“......柳**命可真好。”

我也好奇,悄悄抬头看,

柳**身边那人一身甲胄,凌厉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
但此刻他正垂着头,温声问她有没有事,

那一瞬间如同一盆冷水对我兜头泼下,从发丝到指尖都是冰凉的。

真巧啊,

我想这可真巧,

柳**的未婚夫,怎么同沈琅长得也一样。

“莺娘,快走啊?傻站着做什么?”

我是想扯出一个笑来的,但手脚都麻了,连个笑的表情都做不出来。

沈琅还没走远,听到这个名字下意识的回了下头。

我站在一群绣娘里其实并不起眼,他找了一会儿眼神才定格在我身上。

我说不清那个眼神是什么含义,

是慌乱,无措,紧张还是愧疚?

我只知道,他看过来的那一瞬间,

我的心脏终于结结实实的彻底沉了下去。

他就是沈琅。

不是从外面回来,从袖子里掏出木簪插在我发间,温声说日日想念娘子,所以亲手雕了把木簪带回来给我的沈琅。

不是穿着粗布***,却要给我买新料子做新裙子,还要安慰我说娘子就该配这世上最好的那个沈琅。

是柳**日日羞红了脸念叨的将军,

是丫鬟们嘴里气宇轩昂的新姑爷,

是***夜赶工,绣的那件攒金丝蜀锦的喜袍的主人。

是一身甲胄满脸漠然,此刻错开我的眼神,温声跟柳**解释“我不认识”的大将军。

我想不明白怎么会这样,

但这是我头一次觉得,

花园这么小,我们相隔咫尺,却好像远隔天亘。

他不是我的沈琅。

那天夜里我枯坐到半夜也没想明白,怎么会变成这样呢?

我想沈琅对我的好,想那些究竟是真实存在过的,还是只是废墟之上起高楼呢?

谎言之上会存在真实吗?

那些曾经没弄懂,如今也无需再问的问题也有了答案,

他为什么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,

为什么永远不肯带着我一起进城。

为什么总是杳无音信的失踪又突然出现。

因为他还有很多很多事要忙,大抵有不少的事情都排在我前面,

他是大将军,可我只是个农家女。

我的夫君可能是个屠夫,是猎户,是书生,但绝对,绝对不可能是万人敬仰的大将军。

不用任何一个人来告诉我,我自己也知道,

我们原本就是完完全全不可能在一起的两个人。

就像你豢养的一只兔子,总得忙完了别的事才有功夫去看看它。

给它带一把新鲜的青草,它就开心的认了主。

其实他也不止你这一只兔子。

其实他也不是非要有一只兔子。

我好像终于才明白这件事。

沈琅之于我是夫君,是这世上最亲最爱的人,

可我之于沈琅,

不过是个闲暇时可以用来逗趣,无聊了就玩玩儿的兔子。

那天夜里柳府灯火彻夜通明,说要为沈将军接风洗尘。

来来往往的丫鬟喜气洋洋的要抢着去前厅看新姑爷,

绣娘们忙着给嫁衣上缀东珠琉璃。

院子下面灯笼是红彤彤的,窗户上贴着双喜字。

可这些热闹通通都与我无关。

我家在几十里外的山脚下,我这辈子也没见过这样大,这么红的灯笼,没见过这么耀眼的珍珠琉璃。

我擦干了眼泪收拾好了包袱,

预备第二天一早,就去跟管事的告辞。

沈将军身份贵不可言,

我不敢高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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