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话的是萧泽晟,不知什么时候,他已经扶着蓉老夫人来到沈溪苓院落。
霎时沈溪苓面色苍白、惊恐不已。
怎么偏偏这时候他们来了?萧泽晟是故意的吧!
男人自是故意的,沈溪苓有秘密瞒着他,他心中不爽利,才会三番四次叨扰。
冷眸盯着纪沧海,他相信这位外人不属于侯府任何势力,只会说出最公平的话语。
“纪神医可说说大嫂得了什么病?”
沈溪苓咽了口唾沫,脉搏突突挑动,等待死亡宣判。
纪沧海睨了一眼:“夫人——”
“无甚大碍。”
此言一出,全场寂静,每个人脸上神色各异,不知是喜悦还是难过。
纪沧海作揖,诚恳道:“依草民拙见,大夫人自幼身子虚软、阴气滋盛,需当颐补。再加上忧思过多、疲惫多劳,偶有郁吐不止很正常。待草民开几副药方调理,自会好起来。”
“哦?”容钦轻佻眉毛,似是嘲弄道,“看来是我们侯府苛刻侯夫人了。”
沈溪苓长舒一口气,她的药有用,心下多了底气。
看来以后需得多学学医术,才好自保。
抬头望着容钦,不卑不亢答:“婆母说笑,是儿媳天生不足,与侯府无关。”
“是吗?”容钦轻笑,尖锐的鹰眼把沈溪苓从头打量到尾,突然开口,“神医确定,她恶心干呕,只是苦夏,跟怀身子没任何关系?”
没想容老夫人话说那么直白,沈溪苓皱眉:“婆母!”
神医可是外人,她真是一点脸面都不给,当着外人的面发难!
谁不知道先世子去世三年了?老夫人能说这句话,是人能猜到其中有阴私。
纪沧海是正人君子,也没想到院宅那么混乱,看了沈溪苓一眼。
“......老夫人多虑,大夫人身子清白,怎么可能有孕相。”
“清白”二字一出,惊奇的人轮到萧泽晟和沈溪苓,二人不由而同看向纪沧海。
沈溪苓身子清不清白,他们最清楚。
在容钦眼中,沈溪苓嫁到侯府萧子宸已经病入膏肓,二人没有圆过房,自当是清白身。
可事实上,萧子宸病逝当夜,沈溪苓还跪在灵堂守孝,他就胡乱粗俗把她抓进厢房要了她。
足足三年,侯府各房各角都有私通留下的痕迹。
纪沧海为何会提“清白”二字,他到底知道什么?
鼎鼎大名纪神医竟然在为沈溪苓圆谎?!有意思。
萧泽晟使了个眼神,他身边一位沈溪苓院房中的丫鬟走上前,朝纪沧海跪了下来:“纪神医,奴婢是夫人的贴身丫鬟,夫人已有三月未来月信,奴婢还恳请神医一定要为夫人调理好身子。”
这话如同惊雷,叫房中众人不敢吭声。
本来容钦已经不怀疑沈溪苓,现在又回过头冷漠看着她:“三月未来月信?”
再加上古里古怪的苦夏之相,这要说不是有身孕,谁信?
容钦紧捏手心要咒骂出声,纪沧海先开口:“你真是大夫人房中丫鬟?可以纪某来看,夫人脉象虚浮跳动,正是来月事之相。身体亏空、营养不足又积劳过多,自然什么毛病都有。夫人除了郁吐、苦夏、四肢冰冷、月事不调,指不定还有更多表象。纪某一介草民,本不该多讲,如今也想斗胆对侯爷和老夫人说一句,女子阴损过多,会有猝止骤亡的风险啊!”
纪沧海这番话叫萧家两位暗沉一双眸去看沈溪苓。
沈溪苓虽震惊,但深知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,故意红润眼眶做出委屈的模样:“婆母、侯爷,要是你们实在讨厌我,没必要那般侮辱妾身,赐我一条白绫自刎就是。”
萧泽晟哪里听得这种话?阴沉脸色:“下人失职,把这胡言的丫头拉出去发卖了。”
“长兄自小待我极好,长嫂更是如母,本侯既继承了爷爷的爵位,必然会善待长兄妻子。来人,现在就去库房拿最好的人参灵芝,做汤为***补身子。至于纪神医,神医医术高明,还请再跟本侯走一趟,本侯还有个嫡姐刚怀了身子,望神医前去看诊。”
纪沧海摸摸长髯:“纪某知晓了,侯爷与老夫人可先去二***院中等草民。草民再给大夫人开一些温补止疼的药方,之后自会前来。”
这次纪沧海的话没人怀疑反驳,萧泽晟与荣钦很快离开。
等房间只剩下纪沧海与沈溪苓,沈溪苓肃穆下跪:“纪神医帮我有恩,请受我一跪!”
“夫人,你我之间不必说这话!”纪沧海连忙扶住,把沈溪苓送到软椅上,才严厉叮嘱,“芷花散虽能改变脉象,可用多了对胎儿不好,下回若非紧急,万万不可使用了!”
“是。”沈溪苓点点头,望着纪沧海满是信任。
“可神医到底为何会......”
纪沧海不知想到什么,叹息一口气:“草民可否能问一句,夫人母亲可叫叶微澜,江南人士?”
“神医怎么知道,难不成你认识母亲?!”沈溪苓惊愕。
纪沧海点点头:“夫人同微澜长得相似,草民第一眼就认出来了,更别提溪苓这名......”
他像又沉入到回忆中,面色伤痛。
沈溪苓一看也明白,纪神医当是母亲旧友,她不敢询问太多,只是再次感谢:“若不是神医所救,方才那些人就知道了......我在侯府处境实在艰难,神医此行实在是救我性命。”
“非也,夫人聪慧,就算不是我,芷花散寻常大夫也不会摸出特殊之处,只是希望夫人再也别用自己身子开玩笑,微澜在天有灵,看见也会心疼的。”
沉思些许,纪沧海心疼:“没想故人女儿会落到这般境地。”
侯府、先世子、有孕,以及咄咄逼人的婆母,不难想象沈溪苓发生过什么。
想到这,纪沧海埋头写药方:“微澜曾同我是至交,她的女儿无论如何我也会帮助。我先为夫人开上一副温补的药物,你服用避子药过多,寒气郁结,这一胎怀上了,也会有小产风险。”
“那便小产。”沈溪苓面色薄凉,不由想到方才萧泽晟羞辱她的场景,“总归这孩子的生父是阴邪狡诈的人物,子宸哥虽跟我没有夫妻感情,但我不会任由他家府邸被一个外戚霸占!”
纪沧海摇头:“万万不可意气用事,刚才我说的话并非虚言,你身子弱,能怀上孩子已不是易事,现在小产怕会一尸两命。这些药你吃着,安心养胎,至于侯爷那边......”
“新威远侯爷长在军营,为人狠辣多疑,善玩弄兵计权术,此人我多有耳闻,不过幸好侯爷当不通医术,我还有一药,能让你有假月信之相,你吃下他便不会怀疑你。”
本来沈溪苓绝望至极,被纪沧海安抚心情好了许多,漂亮的琉璃水眸划过希望。
“纪伯伯,谢谢您。”
她没有唤神医,说了“伯伯”二字,更加亲昵,
纪沧海心软:“我同微澜的关系......就算你不唤我一声伯伯,唤我一声干爹我亦满足。”
沧海西岭千秋雪,不语微澜夜夜心。
西岭,溪苓。
他知道分开那么多年,澜儿没有忘记他,就无怨无悔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