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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筠言走进里屋后,第一件事就是挽起袖子,动作迅速地将床铺好,他训练有素,铺的被子整整齐齐,连一丝褶皱都没有。

现在正值夏日,窗外照来一抹黄绸般的光,暗黄的被褥,绿色的军装,挂在墙上的一对年画娃娃,略显斑驳的墙壁,还有那孤零零在床旁的一座老式的收音机。

一眼看去,就像一幕老式的电影,顾南烟看着一时有些不真切,但空气弥漫着夏日的青草香,一切是那么惬意,让她觉得身心舒畅,情不自禁地往前跨出一步。

陆筠言见她迈出脚,回头大步上前扶着她:“你脚上有伤,先在这床上躺着,我去把这屋子收拾干净。”

许久没住人的屋子,上下全是灰尘。

顾南烟的腿伤不适合久站,一时也帮不上什么忙,她也不添乱,在他的搀扶下,乖乖听话,来到床边,半躺在床上。

床单下是一层棉絮和一层稻草,不算薄,可她后背的骨头还是咯着有些不舒服。

她来到这里这么久,才发现原主很瘦,双手背上还有着大大小小被割伤的疤痕。

只不过她太白,倒也掩盖了不少。

这些伤都是原主幼时留下的。

早些年原主妈妈失踪后,她为了帮外婆干活,爬上长满荆棘的山头,这双手在不知不觉中被割得伤痕累累。

在缺衣少食的年代,一个老人还有个没长大的丫头,为了填饱肚子,只能这么拼命地干活。

原主的记忆一点点在涌入顾南烟的大脑,让她也跟着心一阵抽痛。

“给。”

陆筠言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。

她抬头看去,只见他手里拿着两颗包着彩衣的糖果,一股熟悉的香味随风飘来。

顾南烟一喜,脱口而出:“巧克力?”

陆筠言生出疑惑:“你认识巧克力?”

在徐水镇像巧克力这样的东西,都是少见的东西,只有在大城市才有,而且还很贵。

顾南烟连忙解释:“在报纸上见过,一直还想着,这么贵的东西会是什么味道。”

陆筠言手里本只有两颗,他没有回话,而是转身从行李里面将一整盒都拿来。

“给,你拿着慢慢吃。”

顾南烟平时也不爱吃甜食,可是在这个年代见到这样的东西,就好比有了家乡的味道。

她接在手中,舍不得打开。

陆筠言不爱说话,可手脚一直没停下来,又从行李堆里翻出一堆东西,里面有一罐麦乳精和一罐奶粉。

这些不是他从队里带来的,是他今早临时托人买的。

昨夜撞进自己怀里的人,瘦得像没吃饱过饭一样,他听人说这些东西吃了补,所以特地托人在市里买了一些。

今天他一早出门除了是打电报,还有就是为了拿这两罐东西。

顾南烟还没将巧克力盒打开,就见着他进里屋,将这两罐东西放在床头:“每天早晚一杯,吃完再跟我说。”

他语气缓和,眼神格外认真,放下东西,又转身去收拾东西。

顾南烟侧头看去,有些不好意思:“这会不会太贵重了?”

陆筠言放下袖子,褪下外套,背对着她,拿一块抹布擦着衣柜上的灰:“不算贵重,你放心吃。”

大衣柜大约有一米八,陆筠言比柜子要高,抬手就能轻而易举擦到柜顶。

褪下外套的他只穿着白衬衫,随着他动作起伏,扎在裤子里的白衫收紧,露出了背部结实的肌肉和修长的腰线。

顾南烟的眼睛一下无处安放,低下头,侧头又再次看向桌上那两罐麦乳精和奶粉。

突然觉得心里暖暖,她在娱乐圈打拼十多年,吃了不少苦,见惯了不少勾心斗角,没红时,圈子里的人瞧不起她。

红了之后,接近她的人都带着不同的目的。

她喝过上万一杯的红酒,也喝过别人剩下咖啡。

可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暖心过。

此时,窗户外正有两小孩偷偷朝里看,他们一个是王婶的小儿子,还有一个是陆筠言后妈何秀芳的亲侄子小虎子。

两小孩见到巧克力和奶粉,眼睛一个个睁得跟个灯笼一般,转身朝陆家的宿舍跑去。

“姑姑!姑姑!”

何秀芳是纺织厂的老员工,在车间的时候听说陆筠言回来了,急急忙忙下工回宿舍,一双眼睛都在寻找人。

小虎子扑到她跟前,气喘吁吁地说:“姑姑,哥哥有糖,哥哥有奶粉,那个吃着嘴里香喷喷的奶粉。”

何秀芳脸色十分难看,他们家在这厂子里条件还算是不错,偶尔也能吃上奶粉,但巧克力还是很少。

能吃上的,多少有点本钱。

她胸口憋着一口气,吊销眼一扬,阴阳怪气地说:“哟,果然是出息了,都过上好日子了,哼!臭小子,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甩都甩不掉。”

“回来了又怎么样?还不是一个没娘养的野种,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

何秀芳早年为了不下乡抛弃了陆柏山,等发现自己有身孕时,陆柏山已经娶了陆筠言的妈妈谢宛如。

为此她就恨上了谢宛如,连带着恨上了陆筠言。

谢宛如死的时候陆筠言才五岁,原本被父母宠爱的小男孩,从此迎来了自己的噩梦。

何秀芳气冲冲上了二楼,回了家,陆家住在二楼东侧,离着顾南烟所在的二室还有些距离。

顾南烟趁着陆筠言打水的时候,将床旁桌子的抽屉打开,准备将手里的那盒巧克力放里面。

只见满是灰尘的抽屉里有一个生锈的铁盒。

她缓缓将铁盒打开,只见里面全是一张张发黄的纸,纸上都写满了字。

她拿起其中一张来看,只见上面写着:“十二月一日,大雪,何秀芳说我没洗干净袜子,让我光着脚在走道里罚站,好冷,好冷,我脚上的冻疮出血了,没事,只是出血,不能哭妈妈一定会心疼。”

顾南烟瞧着一惊,这都是陆筠言年幼时所写?

她的手微微一颤,一连又翻了好几页。

“一月三日,何秀芳带着她儿子和爸爸出门,他们将我反锁在家里,好饿,好饿,我偷吃了她儿子的桃酥,很香,很甜,后来何秀芳说我是小偷,将十几天前的饭菜一口一口塞进我的嘴里。”

“我真的是小偷吗?可我真的好饿。”

“五月十一日,爸爸给陆宴海买了新鞋,是白色的,很软,我从没有过,夜里我偷偷试了他的鞋,被何秀芳发现了,拿烧红的火钳烫我的脚背。”

“很痛,我从没这么痛过,可爸爸却给了我一巴掌,他说,我就是个孽种。”

“什么是孽种?我不是他的种吗?”

“四月***,***忌日,何秀芳烧了***照片,那是妈妈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,我再也没有了。”

“七月九日,我的生日,何秀芳又将我赶到门外,他们一家三口的笑声从门里传来,只有我是多余的。”

“八月十五日.......”

顾南烟看着看着,不知不觉,眼眶红了。

陆筠言这时候才***岁吧,他们这家人是在***儿童。

她渐渐有些明白陆筠言为什么这些年不回家,这里于他而言就是噩梦。

是他永远不想踏入的地方。

而他,现在因为她,重新踏进了这个院子里。

原文里,原主被卖之后,陆筠言的确回来过,他听说原主和其他男人私奔了,便自己去解除了婚约关系,连夜离开了徐水镇。

而陆宴海则和顾风轻过上了和和美美的日子。

陆宴海一路高升,做了厂长,后来随着******,又下海去做生意,成为徐水镇首富,家里买了全镇第一辆小轿车。

何秀芳自然跟着这个儿子吃香喝辣,跟着住别墅,后来还去省城买了七八套房。

日子过得风生水起,纺织厂的人没有不羡慕她。

都说她不仅嫁得好,还生得好。

顾南烟匆匆将那些铁盒收起来,放回抽屉里,她不免有些气愤。

这是什么三观不正的小说?!坏人好命,好人早死,真是够奇葩!

她想到这里,脑子里好像对风轻这两个字有些印象。

风轻,风轻如暮?

这不是她在某音上的黑粉吗?朝九晚五,每天上班打卡来骂她。

不是骂她整容脸,就是骂她心机***。

她有次气不过就回怼了,让她线下说话,然后第二天她就在洋柿子里看到了这本小说。

敢情,就是这个黑粉为了报复她,故意写了这本小说来恶心她。

以她自己为名的顾风轻嫁给富豪风生水起。

以她为名的顾南烟,被卖给老汉生七八儿子,难产而死。

真毒啊,看来这个陆筠言也是她讨厌的人,不然也不会被折磨成这样。

这黑粉惹到她是踢到铁板了,既然她来了,就不会让她如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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